父亲--我心中一盏温暖明亮的灯

题记：献给我最敬、最爱的父亲
　　
　   人的一生匆匆忙忙。匆匆的来，忙忙的去。象似天地间一粒飞舞的尘埃。不经意游离在红尘，或有或无地演绎着精彩。扰了宁静，添了缤纷，多了牵绊。
　　
　　岁月推动着车轮，碾下一道又一道沉重的痕迹，在无垠的大地上迷惘地张望。告诉我们：坎坷崎岖的人生路上，曾经走过了一个不平凡的人。
　　
　　（一）
　　
　　我的父亲是第一代电气化铁路人。出身在那个年代的人，多因贫穷而少有受过高等教育。苦命的他，基本是个文盲，仅读过两年书，就辍学在家。小小的年纪就和母亲相依为命，共同支撑着一个风雨飘摇的家。
　　
　　但就是凭着智慧的头脑和勇于学习钻研的精神，再加上脚踏实地的干劲，成长起来的他一步一步也走上了电气化二处，一个不大不小的领导岗位。
　　
　　他的一生是勤劳朴实的一生；他的一生是清廉正直的一生；他的一生是光辉灿烂的一生。
　　
　　时时处处严格要求自己和他人，以身作则的优良作风和品质，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，感染和影响了他周围很多的人。我敢断言：那个年代，像他这种人本就稀少，如今的社会基本绝迹。
　　
　　（二）
　　
　　一件小事记忆犹新，似乎就发生在昨天。某段时期，单位拆简易房，拆下了不少木柴。一些家属纷纷拿回家，据为己有。母亲见了，也忍不住拿回了些，有个职工还特意给了她些好的材料，可以用来为我们制作小桌子、小板凳、小木箱。
　　
　　父亲知道了，很是生气，不由分说叫人来全部拿走，统统没收。母亲生气地吼道：“就你先进，就你思想好，不拿白不拿，又不是我一个人拿！”父亲也朝她吼道：“公家的东西，私人怎能随便拿走呢？别人拿，你也不能跟着去拿。我是领导，叫我怎么去管别人呢？”
　　
　　母亲生气地一转身扭头走了，几天都没有搭理他，因为这样的事情早就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。
　　
　　（三）
　　
　　我家门口种了很多花，有喇叭花、指甲花、牵牛花……每日里，我们都特意留下淘米水来浇灌，没想到竟滋润得花红叶茂。信手掐一朵喇叭花，吹一曲童年的单纯快乐；随意摘一朵指甲花，涂抹出一个明天会更好；再采来各色花，编一个花环戴在头上，流露姑娘生来就爱俏。
　　
　　在我家影响下，别的职工家属们也都纷纷效仿。一时间，整个单位芳草萋萋，鲜花盛开。一踏进这块土地，就如同徜徉在百花园。
　　
　　我就在那片花海里，用两把小椅子绷了根橡皮筋，玩着童年最乐此不疲的游戏。人们经常可以看见一个穿着花格子裤子，扎着两个马尾的小姑娘，在花间跳跃。那小小的身影上下翻飞，像似要与彩蝶争艳，成为那时一道不算靓丽的风景。那满目的姹紫嫣红映红了一张黄黄瘦瘦的小脸。我便乐在其中，赏花追蝶永不厌倦。暂时忘却了家庭的贫穷；忘却了父亲的威严；也忘却了不快乐的童年。
　　
　　童年的我少有快乐。因为家里姊妹多，全靠父亲一人。生活、工作的双重压力，落在了他的双肩。为此，任性无知的我们，时常会使得他失去耐心，给予我们严厉的体罚。我为生在如此的家庭而苦闷，更为自己的不优秀而自责，却又无力摆脱。久而久之，压抑成了自卑、内向、胆小的性格，一直影响了我很多年。
　　
　　（四）
　　
　　为了让我们姐弟有更好的成长学习环境，母亲把我、二姐和小弟从四川带到了襄北父亲身边，留下大姐在家照顾年迈的奶奶。
　　
　　父亲特意为我们制定了一套学习计划，诸如清晨五点半起床背书，晚间十一点休息，周五、周六各看一次电视。想在他精心的培养下，姐弟们不但要能成人，而且更要成才。其实，每个周末因为可以看电视，不用学习，倒成了那个时期的我最期盼、最幸福的时光。
　　
　　清楚地记得，一个不是周末的晚上。父亲在等下监督着我们学习，小弟出门很久都没回来。父亲终于忍不住了：“三三，去把你弟弟叫回来学习，今晚不是看电视的时候”。我忙起身出去。
　　
　　我家下几步阶梯就是一个大操场。当时聚集了不少的职工、家属、孩子在一块看电视。那坐着、蹲着、站着的人都看得津津有味，不时为精彩的镜头叫好，现场气氛相当热烈。怪不得小弟沉浸其中、流连忘返呢？
　　
　　记不清剧情了，也不知看了多久。正在兴头上，我们姐弟灰溜溜地被父亲吼了回去。原来，我也陶醉其中，忘记肩负的重任了。
　　
　　回到家，严厉的父亲解下了腰间的皮带，狠狠地抽了不自觉、不争气的我们。他的粗暴、冷漠在我幼小的心灵烙下了深深的阴影。我甚至怀疑：他究竟是不是我的父亲？
　　
　　多少年过去了，父亲那种不打不成器的教诲，一直没有在我们身上见效。我曾一度认为，我的不快乐的童年，有一半是来自他的严厉。我的至今仍不喜欢年轻英俊的男人，而钟意成熟稳重的男人，是否与那时严重缺乏父亲的温情有关？唯有一种可怜天下父母心，在养儿才报父母恩时，终于渐渐释怀了。
　　
　　父亲是个极其严肃认真之人。说话掷地有声、言出必行，做事言而有信、有始有终。一张总是阴沉着的脸少有笑意。
　　
　　为此，我们姐弟都十分惧怕他。我更是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。常常吃饭时，总是匆匆往碗里夹些菜，端过一边，急急地完事。只是在他不在时，才坐上桌和姐弟们谈笑风生。
　　
　　心情好时，他也会和我们谈天说地，讲些典故、讲些历史、讲些古诗词以及做人做事的基本道理。只是在那时，家里的气氛才愉悦融洽。但我也只是默默听着，从不言语。
　　
　　（五）
　　
　　一次他带回三种水果。一个柿子、一个梨、一个苹果。先让小弟挑，再让我选，剩下的给二姐。
　　
　　弟弟欣喜地挑了个最大的黄黄的柿子，我接着选了个绿绿的梨，剩下一个最小的红红的苹果属于二姐。
　　
　　父亲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，说：“最大的不一定就是最好吃的，做任何事千万不要被外表所迷惑，姐弟之间应互相谦让，年长的理应让着年幼的！”
　　
　　我敢说，这是我们第一次吃水果，也是今生吃到的最美味、最难忘的水果，却吃出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。
　　
　　(六)
　　
　　时间一天天过去，家境并没有好转。我小学毕业后，家从襄北搬到了襄樊。
　　
　　上中学的有天夜里，我正在梦中，门被拍的震天响：“李伯伯，李伯伯，李老四在外打群架被派出所带走了，快去看看吧！”门外传来某某某急切的声音。
　　
　　“狗东西，不争气！让他们抓走好了。进去教育教育，免得日后再犯!”父亲生气地说道。原来小弟这几天都没回家，骗我们参加了学习小组，结果是和社会青年混在一起，没想到……哎！
　　
　　当时，派出所和我家仅一墙之隔。父亲那时是经理，领导些铁路子弟在襄樊火车站成立了个集娱乐、休闲、餐饮、旅社与一体的服务公司，和所里的人素有往来。如果他出面说情，即刻就能放人。但倔强的他，就是不如我们所愿，让小弟被抓进去，劳动改造了好几天。
　　
　　当时，大家都不理解，似乎他也太不近人情了，太过于严厉正直了。原来他是想让小弟吃一堑长一智啊！免得相同的错误，日后再犯第二次。
　　
　　我知道，那一夜他一直辗转反侧，叹息着到天亮，为教子无方，为小弟少不更事、不求上进忍受着母亲整夜的唠叨和埋怨，以及人们的匪夷所思。他内心的煎熬，又有谁知晓呢？
　　
　　（七）
　　
　　为了贴补家用，缓解经济压力，勤劳的他曾在家前屋后栽种了些丝瓜、扁豆、西红柿……每每收获之际，那黄黄的、红红的、绿绿的蔬菜欣喜着我们，引来不少职工家属驻足观看，啧啧称奇。在旁人羡慕敬佩的眼神中，慷慨地摘下不少丰收的成果，与人共享。再顺便将从书本里所学来的种植技艺，耐心地指导、传授与人。
　　
　　他基本上没有星期天，无论公私，只要他人有求，随叫随到，从不抱怨。为此，年年被评为优秀党员、先进工作者。
　　
　　他就是这样一位工作严谨、生活清贫、乐于助人的好领导、好父亲。他竭尽所能，努力想为儿女们创造一个良好的生活、学习环境。却因过分的严厉导致了我内心的怨恨！始终感受不到他内心深处，那如海一样博大的深情，更无法理解那颗望子成龙的良苦用心。
　　
　　有件事内疚在心，让我悔不当初。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，却一直深埋于心，羞于启齿。抱歉的话一直哽咽在心里，终究没有勇气亲口对他说出，成为了今生今世最大的遗憾。
　　
　　那时家还没搬去襄樊，每日读书都是从襄北乘公交火车去襄樊，下午再乘此车返回。
　　
　　那天父亲没能挤得到座位，就站在了我的身边，就那么一直站着，站着。俩父女没有说一句话，像是素不相识。不知过了多久，我身边的同学再也忍不住了，起身为他让了座，我竟然连最起码的尊老爱幼的人之常情都不懂，更何况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呢？就那么熟视无睹，就那么心安理得。
　　
　　冷漠的我一直以来都对他的严厉教育充满了怨恨，敢怒而不敢言。长久以来心态扭曲，全然没有那感恩之心。从来也不愿主动亲近、和他说上一句话，常用沉默、充耳不闻来抗衡。
　　
　　为此他十分伤心，感到做人失败，自己亲生的孩子竟不如外人。我也是事后在二姐的口中得知。当时不以为然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悔不当初，犯下了一生都难以饶恕的错误，为自己的自私；为自己的任性；为自己的冷漠。
　　
　　一句歉疚的话搁在了心里，一搁就是几十年。终究还是没有勇气亲口说出，我痛恨自己，多想这件事没有发生啊！彻底地伤了他的心，该怎样去弥补？又如何去道歉？
　　
　　（八）
　　
　　父亲啊，忘不了你不惜放下一个领导的尊严，承包了当时幸福小区电气化的几栋家属楼，大家都不愿干的活——清理化粪池，清理一个能赚几十块。大热的天你光着上身，穿着短裤，不怕脏不怕累，更不怕他人耻笑，干的认真又仔细。因为不光是我们，四川的奶奶和姐姐也得靠你的生活费。
　　
　　父亲啊，忘不了劳累的你。在午间休息时，还要一锤一锤将一只只废弃的铁皮油桶敲打平整，精心打磨出来。再刷上一层深蓝色的油漆，设计制作成一件精美的小铁房子，小房子就伫立在襄樊火车站的一隅。多么象倔强顽强的你啊！在风雨中接受着岁月的洗礼！
　　
　　当时懒惰的我们都待业在家。大热的天，你每日午休都挥汗如雨，赤裸着脊梁，佝偻着身子，肩搭一块毛巾。居然没人愿意去帮帮你，甚至你叫我们扶一下也极不情愿。历经无数个叮叮当当的午间，不知道洒下了多少辛勤的汗水。为待业在家的二姐敲打出了片可以独立经商的天地。谁敢说如今的她在成都的事业如日中天，成为了别人眼中的女强人。不正是来自于你当年为她特意创造出的良好机会吗！
　　
　　现在想想，那间小房子设计制作得如此精湛，里边那既可当床也可当凳，还可做柜的铁东西，没有文化的你，又是如何废物利用，无师自通地做到了化腐朽为神奇呢？
　　
　　父亲啊，我浅薄的知识，笨拙的笔，怎能诉尽儿女们对你无限的敬意和深切的怀念，唯有寥寥数语，在此刻才顿悟书到用时方恨少，但时光易逝难追忆。
　　
　　父亲啊，我们虽不能个个如二姐般优秀，成为不了他人眼中你心中的骄傲，但儿女们也都继承和发扬了你勤劳善良的优良品质和作风，早已摆脱了那纠缠于你一生的贫穷，正在通往致富的大道上努力奋进，续写着家庭和谐的篇章。在人生的路上亦步亦趋，越走越顺畅。天堂的你一定会很欣慰吧！
　　
　　因为，我们心中始终有盏温暖明亮的灯！